拳头微微颤动,终究按捺住怒火。

  “这样说来,柴大人可是天下第一等的种田能手?”顾天对柴浦充满兴趣。

  只是这柴浦身上透着一股浓重的书卷气息,未免有些刺眼。

  并非是说书卷气息不好,恰恰相反,它堪称世间最美好的品质之一,顾天对此深信不疑。

  然而,一旦付诸行动,这份书卷气便显得不合时宜了。

  即便未曾前往司农寺考察,仅凭柴浦的气质,顾天也能猜到他定是处处受人冷落。

  否则,他又怎会混迹于流民之中呢?

  古人云:书生立志,多年不成,顾天认为正是由于这份意气。

  两脚踏着浩然正气,看似风雅脱俗,实则脱离实际,终究虚浮。

  顾天不得不承认,柴浦腹中确有才学,若能为己所用,自然极佳。

  但若只是一介空谈之人,不如不要。

  “哪里,只是略懂皮毛罢了!”柴浦语气平静。

  这番装腔作势,顾天给足了九十九分,剩下一分是怕他得意忘形。

  若非顾天以为柴浦难以领会言外之意,真想直言:你这样岂不是活得很累?

  “嗯!”顾天敷衍地回应。

  不过如此虚张声势罢了,谁不会呢?

  话毕,再无后续。

  柴浦险些被气得岔气,本想通过交谈探明顾天底细,谁知不仅一无所获,还暴露了自己的底牌。

  “哼!”柴浦拂袖而去,气鼓鼓的样子。

  柴浦刚走,张绣便凑近顾天身旁,低声问道:“那人是谁?看着不像流浪之辈。”

  “司农寺少卿,正四品官职,即便你这位折冲将军见到,也需行礼。”顾天答道。

  张绣听后冷笑一声,完全不放在心上。

  自古以来,文人与武将互相看不起,彼此都嫌弃对方。

  文人觉得武将只会舞刀弄枪,而武将则认为文人只会夸夸其谈。

  然而,当两者真的碰面时,往往是武将占据上风。

  毕竟“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”。

  柴浦身为司农寺少卿,听起来地位很高,但在张绣眼中不过如此。

  见张绣这种态度,顾天便把柴浦与张绣归为一类。

  “兵马未动!”顾天说道。

  “粮草先行!”张绣接口道。

  顾天接着说:“那家伙可是天下间最擅长耕种的人之一。”

  张绣拍了下额头,终于明白过来,急忙道:“那我们得把他带到五里庄才行!”

  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性,张绣站起来就要去找柴浦。

  却被顾天拦住:“没用的,你看整个洛阳城,连四品官员都留不住他,你觉得你行?”

  张绣点头认同顾天的说法,但又问:“我不行,那你呢?”

  顾天自信地说:“我当然行,打个赌,只要柴浦到了五里庄,肯定会赖着不走。”

  “可是我刚看到你们聊得很不愉快!”张绣质疑道。

  刚才柴浦经过时,他脸上明显的不满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  “正因为如此才打赌,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?”顾天回答。

  张绣想了想,像柴浦这样的重要人物,若不是诚惶诚恐地对待,而是像顾天这般冷淡,确实难以留住。

  但他内心又非常希望能留住柴浦,于是陷入矛盾。

  不过既然顾天提起赌局,他便问道:“赌什么?”

  顾天的目光落在张绣腰间的虎头湛金枪上。

  张绣察觉后,脸色变得跟柴浦一样难看:“我说,能不能别总盯着我的传家宝?”

  其实,顾天这么做也是为了张绣好。

  他身上的赤霄剑乃天运之物,北帝**,双铁戟更是皇运之物。

  一个也好,一个也罢,哪个不比张绣的虎头湛金枪强?

  顾天思索着能否提升虎头湛金枪的品秩,这样才能不辜负张绣的武艺。

  目前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,具体可行与否,还需尝试后才知道。

  尝试可能成功,也可能失败,这是顾天首次考虑此事,风险确实不小。

  听张绣这么说,确实有些不妥,那是人家的传家宝,要是弄坏了,张绣怕是会心疼至极。

  顾天简单向张绣解释了他的想法,毕竟这事不好说得太详细。

  张宝展现的妖法已令张绣难以接受,但得知顾天能让虎头湛金枪提升品秩时,立刻双眼放光。

  稍作犹豫,张绣下定决心:“试试!”

  他反而希望结果不尽如人意。

  见张绣如此果断,顾天自然也不会推辞。

  天刚破晓,众人带着微薄家当前往五里庄。

  此地离五里庄仅二十多里,有腾子明等人护送,路上应无意外。

  昨晚的激烈战斗激发了腾子明等人的血性,他们逐渐有了乱世英雄的模样,增添了几分草莽气息。

  此时,顾天与张绣要去右军大营,短时间内无法前往五里庄,便让腾子明等人将双铁戟交给典韦。

  柴浦冷着脸混在人群中,不愿理会顾天,默默提醒自己保持距离。

  他随众人来到五里庄,并非因顾天或粮食,而是为了这群流民。

  他心存疑虑,担心顾天会有所算计。

  柴浦的态度令顾天觉得有趣,他相信只要柴浦看到五里庄的三百亩青苗,就绝不会离开。

  顾天忽然想到一事,问张绣是否有祖传兵器或甲胄,张绣摇头表示没有,不明所以。

  随后顾天命腾子明等人留下一件缴获的甲胄给张绣,让他暂时使用。

  顾天提醒张绣,若想向樊稠低头,就当自己没说过这些话。

  张绣猛然醒悟,作为樊稠的手下,又与他有过节,不可能轻易获得信任。

  胡乱披上轻甲后,张绣告别腾子明,与顾天再度前往右军大营。

  晌午前,二人抵达辕门外,这里已不是首次造访。

  守门士卒对他们的面孔还有印象,毕竟敢在营前闹事且全身而退的,仅此一人。

  即便张绣出示盖有玉玺的官凭,仍遭拒绝,声称需通报樊稠。

  一个多时辰过去毫无进展,这结果早在顾天预料之中。

  若樊稠轻易放行,反会让他另眼相看。

  顾天笑着评价:“樊稠不过如此。”

  等了一个多时辰,他不急不躁,反倒心情舒畅。

  “仅凭这点本事,却让我们进不去门。”张绣自嘲道。

  “想进去倒也不是不行,只是以后要在樊将军面前做事,多少得给他几分薄面吧?”顾天说道。

  张绣也有此意,点头道:“面子给得应该够了。”

  顾天看了看天色说:“正赶上吃午饭了!”

  张绣心领神会,策马上前,高声对辕门外的守卫说道:“去禀报樊将军,就说我的本事不足以挂帅出征,但愿做个冲锋陷阵的副将。”

  这话有些含糊其辞,辕门前的守卫虽不明所以,但仍前去上报。

  消息逐层传递上去,樊稠虽有意冷落张绣,但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。

  大帐内,饭菜摆满桌案,樊稠刚准备用餐时,听到了属下的汇报。

  他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,没了食欲,命令道:“传张绣进来!”

  别人听不懂张绣的意思,但樊稠心里明白,这分明是一种 ** 威胁。

  明里暗里都透露着豁出去的决心,张绣若不当挂帅出征的人选,那么这重任自然就落到樊稠身上了。

  这可是危险至极的任务,樊稠不得不慎重考虑。

  张绣走进樊稠的大帐,两人四目相对。

  樊稠注意到张绣穿着不合身的轻甲,且与他的品阶不符。

  忍不住讽刺道:“装腔作势!”

  张绣对此毫不在意。

  樊稠更加恼怒,故意刁难:“大胆,见到本将军竟不下跪行礼?你眼中可还有军纪?”

  上回顾天和张绣等人,就是以军纪为由,逼得樊稠不得不让步,丢了面子。

  这笔账樊稠始终记着,如今通过自己的安排,不就把张绣这小子收入自己麾下了吗?

  接下来,还不是任由他操控?

  折冲将军这差事,本就是条绝路,张绣得趁樊稠没死前,好好出口气。

  张绣随意抱拳一礼,眼神带着几分轻蔑。

  这下樊稠可忍不了,怒斥道:“小子,叫你跪下,听不见吗?”

  “来人,把这个目无法纪的家伙拖出去,打五十军棍!”

  话音刚落,十几名樊稠的亲卫便涌入军帐外,准备拿下张绣。

  张绣笑着回应:“甲胄加身,无需多礼!”

  咚!

  樊稠脸色骤变,拳头砸在桌案上。

  原来张绣早有准备。

  之前看他那滑稽的轻甲,还觉得好笑,此刻再看,却觉是对他的公然嘲讽。

  樊稠情绪波动,张绣却笑意依旧,高下立见。

  顾天守在帐外,才不会自讨没趣。

  没多久,张绣在亲卫带领下走出大帐。

  对顾天抱怨道:“连顿饭都不请,太小气了吧!”

  “不打你一顿军棍就算不错了。”顾天笑道。

  “他还真想,可惜没那份本事。”张绣说。

  两人对樊稠毫不在意,更别说他身边的小小亲卫。

  即便当着亲卫面这样说,也不惧日后报复。

  毕竟债多不愁,虱子多不痒,樊稠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。

  这次让张绣做折冲将军,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。

  所以,不用跟樊稠那老家伙客气。

  亲卫把顾天二人带到破甲营前,没多言便转身离开。

  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张绣小声数着。

  其实不用数,一眼望去,只有七座孤零零的军帐。

  一座军帐能住百人?显然不可能。

  “这也太过了吧?”张绣眉头紧皱,脸上肌肉微微抽动。

  在这七座军帐中,加起来才不过百人,张绣已暗自庆幸。

  获封折冲将军,统领破甲营,按理说该有三千兵马,满编时也不过两千多,如今这情况倒也在预料之中。

  知道樊稠对自己存有芥蒂,必然会削减兵力,对此张绣早有心理准备。

  但即便如此,张绣心中仍期望能有千余人,可如今看来,恐怕连百人也凑不足,他这个正六品的折冲将军,恐怕还不如一个百夫长。

  “你们是谁?为何立于营外?”一名六尺高的士卒从军帐走出,手中端着一碗粟米饭问道。

  此人嘴边一圈泛黄的绒毛,显得稚嫩未脱,顶多十四五岁,张绣再次感到惊讶。

  “他是你们破甲营新来的将军!”顾天笑着回答。

  樊稠吃饭的模样实在令人不适,且他觉得还有比这更不堪的场景。

  “呀,原来是新来的将军!”那少年惊呼。

  随即,营中陆续涌出四五十人,有老有少,许多人连一套完整的轻甲都配不齐。

  正值用餐时间,不少人只顾端着碗,腋下夹着筷子便走出来,兵器全无。

  他们胡乱站在一起,打量着张绣。